第六十四章 漫漫雪中
關燈
小
中
大
天灰蒙蒙的。
漫漫的雪花一朵一朵地飄落，帶著晶瑩剃透的顏色。
地上，樹上，房頂上，到處都裹上了那永不融化的白，帶著襲人的寒氣。
這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這是仿佛一年四季都是寒冷冬天的雪之地。
天空染上了淡淡的紅，在雪的映照下如此地鮮明。一朵紅光如流星隕落般朝大地沖擊，卻在最後一秒如同羽毛一般輕盈地落在了雪中。
紅光與綠光交錯，那雪紛紛揚揚，一點一點地落在了那血紅的頭發上。
天愛就這麽躺在雪地中，仿佛睡著了般，臉色蒼白，神色痛苦，那額頭的火焰跳躍著破碎的溫度。
身體顫抖著，她漸漸地抱住自己，發出了低聲的呢喃，
“好冷……”
“好冷……”
黑夜中的白雪明亮得如同光。
一雙凍傷的小手顫抖地在垃圾堆裏掏著已經如同冰塊一樣僵硬的垃圾。
單薄的破爛的衣服，赤著的小腳也青青紫紫，黑色的頭發披到肩上，可愛的臉上卻有一雙似乎沒有焦距的瞳孔。
終於，他從裏面挖出了一個發黴了凍成硬塊的面包，他的眼沒有增加一點點的光輝，但是卻笑了，如此開心的笑，卻是看不到溫度。
“嗚～”
角落裏突然傳來一聲哀叫，他轉頭，然後一步一步走過去，那黑暗的地方，有一只斷了腿的小狗，它趴在地上，似乎快死了。
他雙手拿著面包，擡頭看著不斷落下的雪，然後再看著小狗，蹲下身，伸手輕輕摸了摸狗的頭，然後，將面包放在它的面前，盡管那是他今天唯一的收獲，今天他唯一的食物。
但是，他沒有猶豫。
“你也是一個人……”
他輕輕地笑，卻是笑得悲傷。
“一個人……”
“不被需要……”
雪還在下著，那火紅的顏色幾乎要被掩埋。
小小的腳步畫出了一條線，然後停止在這面前。
孩子遲疑地站在那。
他用手費力地推開那已經積成一堆的雪，露出了那血紅的顏色。
一瞬間，孩子睜大了眼，那雪中的紅色是那麽地耀眼，仿佛如同那一夜，恐懼彌漫上了他的眼，他跌坐在地上，久久不動。
“好冷……”低微的呢喃聲將他驚醒。
他一點一點地湊近，是一個人。
會死的，如果這樣下去。
小小的身體撐起了她，一步一步艱難地移動。
她的身上好香，她身上好溫暖……
他重重跌了好幾下，只因為沒有了力氣，他已經兩天沒吃過任何東西了。但是，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再撐起了少女，他感受到那味道，那遙不可及的溫度，但是，他沒有奢望，他只是單純地，單純地想救人而已。
好不容易將少女放到一處小小的避雪地，這是他找到的每天度過這寒冷冬夜的地方。
他沒有什麽溫暖的東西，只有身上那薄薄的衣服。他也不敢湊過去和那少女取暖，因為他知道他身上比她更冷，而且他很臟。
他蹲在少女面前，看了好久。
如此漂亮的人……
好象人偶。
他註意到了那幾乎要破碎的金色火焰，還有少女眼角邊微微的濕潤。他想伸手，但是又垂了下來。
他費力地站起身，膝蓋和手酎都烏青了，甚至有的磨出了血，這是因為他每次跌倒的時候總是刻意讓自己壓在最下，他不想那人受傷。
他走了一步，然後回頭，這只是一個夢，等她醒來，一切都會破碎的夢。
他再次擡頭看著灰灰的天空，曾經他也擁有過的，這個燙人的溫度。
扯開一個苦笑，他一步一個腳印地離開了。
睫毛顫動著，慢慢睜開的玫瑰紅的深邃的眼，略帶著迷茫的色彩。
然後看著那雪地上遙遠的黑色一點。
搖搖晃晃，我捂著額頭站了起來。
冷風吹過那紅裙，金色的火焰彌漫出了一點光輝，然後一點一點地包圍在了身體周圍。
為什麽，有種想哭的感覺呢。
仿佛心都要撕裂。
金色的光輝閃動著，也令我越來越覺得痛苦。
可是，似乎有一個孩子，一個人……
一步一步，我支撐地一步一步順著那腳印走過去。
仿佛遙遠得如同一個世紀。
艱難地呼吸著，周圍白茫茫地一片。
我看到了他，坐在橋邊，一個人，那麽孤單地。
仿佛被世界遺棄了一般。
身上都是傷痕。
是他，他將我搬到那裏的？
我感受到的那溫度，雖然冰冷，確是透露著溫柔的味道。
腳不自覺地走到那裏。
他擡頭，看著我，黑色的瞳孔沒有溫度，卻帶著驚異。
我們就這麽對視著，久久地。
突然，額頭的金色迸發，開始消失，瞳孔睜大，我半跌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記憶仿佛從指縫中漏了出來，摧殘著我的神智。
他驚慌地想靠過來。
大口地喘氣，我看著他，虛弱地一笑，朝他伸出了手，“一起走吧。”我仿佛看到了記憶中的誰。
“我們一起。”那記憶中的人也朝我伸出了手，那最寶貴的記憶，那最美好的一刻，沒有被丟棄的心，是充滿著如此地狂喜。
“我需要你……”淚順著臉頰落下，充滿了苦澀，但是，支持沒多久，一瞬間，我跌到了雪地上，暈了過去。
金色的印記徹底消散，光芒迸發，然後紅色的寶石閃爍，那脖子邊的花紋變換著顏色，最後沈澱了下來。
歸於了死寂。
孩子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那伸出的手，然後立刻反應過來，看著少女跌倒在地，他著急地沖了過去，將她扶起。
卻是可怕的沈默。
他沒聽錯嗎？
她說了，一起走。
可她不知道他，他是被詛咒的。
她說了，
她需要他。
可是她不知道他是怪物。
淚一滴一滴的落下，孩子的眼中的黑洞急劇地變化，充滿了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痛苦，他無聲地哭著。
被需要，被認可，他一直想，他一直在找，可是，他可以擁有嗎？
如果這只是個誤會，如果她一醒來就忘了說過的話，
那他怎麽辦？
白該怎麽辦？
他能期待嗎？
他好害怕，
從沒如此地害怕，
誰能告訴他。
真的有人需要他嗎？
需要他這個怪物，
需要這個殺死他親生父親的怪物，
水無月白……
黑暗，如此恐怖的黑暗。
突然，亮起了點點的光輝，是火焰，那個火焰，那明亮的溫度。
然後光芒一點一點地出現，照亮了每個角落。
一個人的面容一閃而過，然後我楞住了，更多的畫面不斷地浮現在眼前，塞滿了整個腦海，整個思緒，他是，
他是？
他是誰？
嘴唇顫抖著，
他是誰……
好，
麻倉好。
我自己用手了解掉的愛情。
為什麽？
我整個人都在顫抖。
為什麽我還在這裏，為什麽我還要記起，為什麽我沒有隨著這份愛情而死去！
好，
好，
好……
我的靈魂在不斷地吶喊，不斷地哭泣，
如果我就這樣永遠死了，那該多好……
帶著你的愛，
永遠，
就這樣，永遠地，
死去……
為什麽連這樣的願望也不肯為我實現？
淚水逸滿了眼眶，我不要！
那曾經的畫面充斥著腦海，那份愛情沒有隨著封印和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卻是更加地深刻和痛苦。
心一滴一滴地流著血。好痛，好痛……
我不想醒來了，
將自己埋在雙膝中，
顫抖著。
“好……”
讓我陪著你，就這樣陪著你，好不好。
永遠也不再醒來，永遠也不再離開。
就這樣……
墮入黑暗，
永遠在你身邊。
我笑了，笑得好開心。
沒有醒，沒有，已經過了兩天了，那少女卻一點醒的跡象都沒有。
他嚇呆了，卻發現她仍舊有呼吸，有溫度，仿佛只是睡著了。
他好擔心，他想去找醫生，確實沒有錢。
他只能將少女放在那個避雪的地方。
如果這樣下去，她會不會死？
如果沒有吃飯，如果沒有保暖的衣服，如果……
他恐懼地揪住心臟，不要！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整個世界！
白開始一家一家地去乞討，他不能再只揀垃圾堆裏的東西，這樣，不夠。
被人罵，被人打，被人驅趕，他不在乎，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難得的半個白白的饅頭。
他興沖沖地跑回去，少女靠在墻上，仿佛在等待著他，那嘴邊的笑容安詳又美麗。
滿足感，充斥著他小小的心。
他小心翼翼地將饅頭舉到少女面前，過了會才反應過來。在身上擦了擦手，撕下一小塊，湊到她的嘴邊。
沒有動，也不吃。
白著急了，他試了很多次，但是，少女就是不張開嘴，他都快哭了。
也許，她不喜歡吃這個。
白抹了抹眼淚，天已經很黑了，他看著那半個饅頭，已經僵硬得象石頭。他一點一點地啃著，沒有力氣，明天不能為她找食物，他必須堅強起來。
夜晚，雪停了，分外地冷。
他呆呆地看著她，小心地湊到離她很近的地方，拉著她的衣服，幸福地笑了，不要消失，就這麽陪著白，就這樣，不要讓白一個人，
好不好？
他在心裏默默地問著，默默地許願。
白又出去了，繼續找食物去。
當他回來的時候，臉上的傷有多了好幾個。
但是他很開心。
可是，他看到了，少女滑落在了地上，那小小的遮蔽的地方過狹窄，雪落滿了她半身。
他慌張得丟掉了手上的東西，著急地將她扶起來，一點一點地將雪拍幹凈。
看到她還是那個睡著了的樣子，溫度也依舊是那樣才把懸著的心放下。
他楞楞地看著這個地方。
太小了，
他再看了看少女。
這裏不夠隱蔽，隨時都有可能讓別人發現……
仿佛下了什麽決心。
他轉身跑進雪中。
天漸漸變暗，寒風呼嘯著。
好久，好久，雪中才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手臂上被什麽東西刮得流血，身上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身上好不容易痊愈了一點的傷上又添了新的青色和紫色。
他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看到她還坐在那裏才松了一口氣。
白興奮對著少女傻笑，他走了過去，慢慢地馱起她，咬著牙一步一步到朝雪中走去。
一步一步，他艱難地喘氣，汗落在雪中，騰起白煙。
小心地走過森林，因為地形崎嶇難走，而且很容易跌傷，所以那是鮮少人進去的地方。
顯然白的傷就是在這裏受的。
他很小心地扶著她踏著雪地。幾乎每走一步都要花一分鐘。但是仍舊是好幾次差點滑下去。
他的手抓住了尖銳的樹枝勾破了他的手掌，染滿了血，他疼得齜牙咧嘴，但是卻沒有喊痛過一聲。
終於，他背著少女到了森林裏的一座廢棄的木屋前，屋頂已經塌了一半，但是至少是個能避寒的地方。
這是以後的家了，
白高興地對著她笑了，
我們的家。
六十五章 歸屬
將天愛放在屋子裏的墻腳，白沒有停下來，他稍微將東西整理了一個，將那些灰塵吹掉，將雜物移開。
小小的身體移動著比他大一倍的木頭，顯得十分吃力，更何況他才受過傷。
終於，將事情都做完，他疲憊地靠著她最近的地方，滿足地看著她，聞著她的味道，忍著身上的痛，慢慢合上了眼，他好累，但是，好開心。
他終於又有一個家了！
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的家。
每天，白都穿梭在森林和村子附近，每次也都被樹刮得一塊一塊紅紅青青的。
他發現，少女什麽都不吃，但是似乎沒有事情，他嘗試著餵她一些水，很高興地發現她竟然喝了下去。
所以每天早上出去前和晚上回來他都會一點一點地餵她喝雪水。
並樂此不疲。
他怕她冷。
他從垃圾堆裏挖出了幾件破破爛爛的衣服，他在雪中揉了好久，掛在樹枝上用風吹幹，然後用小手使勁捂得有點熱了，才敢慢慢披到她的身上。
他挖到了一盒火柴，終於學會了怎麽升火，就興奮地到外頭去撿幹樹枝，撿了好久，來回了好幾次，才弄到了一定數量的，可以燒一晚的。
白迫不及待地將樹枝放到了離少女很近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生火，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終於在最後一枝的時候，火焰開始升騰，明亮地跳躍起來。印著白的笑容，特別耀眼。
溫度慢慢地回升，白察覺到了天愛似乎眼睛動了一下！
他緊張起來，走到她旁邊，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真的，真的動了！
他無措起來，看了看自己的破衣服，還有身上的傷，好難看，怎麽辦？好難看！
他突然害怕起來。
“好……”睜開的眼睛仿佛沒有焦距，只是呆呆地看著火焰。
“好溫暖……”
她伸出手，蕩起了笑容，仿佛絲毫沒有看到白。
白趕緊往火裏加了幾根樹枝。
“火焰，紅色……”輕聲的呢喃，她竟然慢慢地靠近那火堆，白緊緊地跟在一旁。
突然，少女朝那火焰撲了過去，手就要伸進火中。
“不要！”白驚叫一聲，馬上撲了過去，他用自己的身體蓋住了火焰，那溫度灼傷了他的肌膚，他失聲叫了起來。
手撲空了，火焰消失了，她的眼慢慢暗了下來。
“為什麽……”
她在顫抖，
“為什麽要撲滅它！那是我的火，我的好！”紅色的光芒閃爍著，強大的力量充斥著木屋，天愛憤怒了，白的身體重重地撞到了墻上。
他掉在地上，痛苦地縮成一團。
寂靜。
少女收斂了所有的光芒，慢慢地蹲到地上，呆楞地看著那灰燼，啪啦，啪啦……
眼淚不停地掉落，“為什麽……”
她哭了，好傷心。
白慢慢地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嘴角還流著血，但是他卻一步一步地爬過來。
“對不起，”他睜著大大的眼，帶著恐懼。
“是白不對，不要討厭白好不好！”他顫抖著，對著少女。“我不該把火撲滅的，可是……”
但是天愛沒有理她，她只是看著火焰，然後不斷地流著眼淚。
“對不起……”
“不要討厭我……”
白哭了，顫抖得哭了。
好傷心，好害怕。
“我餓了。”天愛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哭泣，她直直地望著面前的孩子，“我餓了。”
白楞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是。”抹了眼淚，他忍著痛想去角落裏拿今天撿到的面包。
但是，突如起來的玫瑰香味讓他驚慌了，他發現他被抱住了，被抱在那溫暖的懷中。
還沒等他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我餓了。”天愛血紅的雙瞳發亮，然後嘴角彎了起來。張開嘴，那尖銳的壓對著白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刺痛！
只是一瞬間，但是隨及而來是血液流失的冰冷還有些微的快感。
白僵住了，但是他沒掙紮。
原來她需要的食物，是這個……
他的眉眼漸漸溫柔了下來，然後他慢慢地也抱住了天愛。
失去血讓他幾乎暈厥，但天愛卻連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沒關系，只要你需要，把白的生命也拿過去吧……”白虛弱地笑了，眼睛亮亮的，很幸福。
天愛突然停止了，血液順著她嘴角落下，她楞楞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孩子好久，然後又暈了過去。
等到白醒來，已經過了兩天。
他虛弱地看著好似象以前一樣睡著的少女。
爬起來替她慢慢擦幹嘴角的鮮血。
然後艱難地將她扶到了那個墻角。
他以驚人的毅力支撐著走出了木屋，跑出了森林，想辦法去弄了點吃的，足足在屋裏呆了十天傷才幾乎好了一半。
他不敢再點火，也是因為找不到火柴了。
但是，每隔三天，他就會主動去給天愛吸血，他知道她需要食物。他能幫到她！
每次天愛都吸得他快暈厥，但是他每次都很高興，這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因為這是唯一的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呆在她的懷裏，聞著她的香味，感受到她的溫度。
他也更費力地去找東西吃，如果自己再健康一點，那麽天愛也可以吸得滿足一點，他一點都不在乎成為她的食物。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白也長大了一點，稀少的食物讓他長得很瘦弱，但是他變得更加敏捷了，因為每天都要穿過樹林，這是鍛煉出來。
他抱著好不容易弄來的一張完整的只有些許補丁的小毯子歡快地跑向屋子。
“我回來了。”
每次，他回來之前，總是要這麽說，他知道沒人會回應，但是他還是很高興，因為總是有一個人靠在那邊等著他，仿佛會這樣永遠地等待下去。
他不要回應，他只需要她就夠了。
但是。
他的毯子掉到了地上。
沒有，
那個角落裏，沒有。
她呢！
她不在！
白心一下子慌了，恐懼了，害怕了，他屋子裏，一遍一遍地找，不在！
他不相信，他想喊她，但是不知道怎麽喊。
他在雪中奔跑著，在森林中奔跑著。
“你在哪裏？”他大叫著，恐慌！極度地恐慌。
他不停地跑，不停地找，他甚至跑道第一次遇見她的地方，那個橋邊，她叫他跟她一起走的地方。
哪裏都沒有！
他的心仿佛空了，被掏空了，空蕩蕩的。
他回到了木屋，走到了森林裏，看著白茫茫的大雪，他開始顫抖，不住地顫抖，如此地無助。
他哭了，大聲地哭了，哭得那麽害怕，那麽委屈。
“不要丟下我……”
“不要丟下白……”
“求求你了……”
哭聲蕩在了空中，久久不散。
“火……”
一聲微弱的聲音讓白突然頓住。
他猛地順著聲音的方向奔跑過去，跌了一下，也顧不得疼，馬上爬起來。
他看到了，看到她站在一棵樹旁，接著那落下的雪花，靜靜地看著天空。
狂喜！
白猛地撲到她身上，緊緊地抱住她，好象害怕她會突然不見。
他的身體仍舊在顫抖，停不下來，一點都停不下來的，還有他的淚。
他著急地拉開他的肩膀上的衣服，然後湊近天愛。
天愛仿佛感受到什麽，但她只是緩緩滴下頭，慢慢地張開嘴。
那種疼痛，那種血液流失的感覺，仿佛讓白安心了一點，他抱住天愛，笑了，帶著淚。
永遠也不要離開白，永遠也不要……
白只有你了……
我為你而活著，
為你而存在，
你叫我去做什麽我都願意，
但是，
就是不要拋棄我。
你是我的整個世界！
吸完血的天愛又暈了過去，白將她扶回木屋中，就這麽看著她看了一夜。
連續一個月，他都在做同一個噩夢，夢中，那白茫茫的雪中，空蕩蕩的木屋中，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他怎麽喊，怎麽叫，那個少女就是一點也不出現。
他將毛毯蓋在了天愛身上，他現在睡覺前都要握著她的手，才感覺到安心。
他知道他這樣下去不行，他要長大，他要變得更強，他怕有一天會突然來了別人，會搶走他的依靠。
只靠乞討和撿東西滿足不了他的需求，他只好開始嘗試去偷。被抓到了很多次，也被毒打了很多次。
但是他沒有因此而放棄。
他開始自己摸索練習最令自己厭惡的血繼，但是因為不得法門，沒什麽成果。
最慘的一次，白被打得幾乎斷了腿，他卻用爬的，一點一點地爬回去。
忍著疼痛，他仍舊是讓天愛吸了血，當夜就發起了高燒。
他緊握著天愛的手一瞬間仿佛覺得自己會死。
不能死……
他掙紮著，
她需要他。
是的，她需要他。
僅僅一個如此單純的理由，就讓他度過了那最艱難的一夜。
雪依舊下著。
但是，
這天，白沒有出去。
他整天陪在天愛身邊。
他拿著木枝，對著地上開始一點一點地畫畫。
有個天愛，還有小小的他，圖歪歪扭扭，很不好看，他將兩個人圈起來。
對著一旁睡著的天愛傻傻的笑。
一年了，一年了……
一年前見到她，一年後，我還在她身邊，真好。
我們相遇的日子，就是白人生開始的日子。
白看著天愛，然後在圖上面寫了幾個字。
“她和白生日快樂！”
“白要和她一起永不分開！”
他小心地拉住天愛的手打了個小勾勾。
我們約定了。
他笑得很幸福。
他找到了一把破舊的梳子，洗得幹幹凈凈，把自己的手也擦得沒有半點臟的東西，然後小心翼翼地替她梳頭，一次又一次，那柔順的紅發散發著香味，他幾乎帶著虔誠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少女。
他很高興，他又找到一件他可以做的事情，真好！
所以每天早上起來替天愛梳頭，又成了他的習慣。
每次回來，不管是受傷了，染上了血了，他總是先把自己打理好，洗幹凈才敢到她身邊慢慢依偎著她，即使是受傷了，冬天也仍舊在雪水中將身上的灰塵洗掉，他不想弄臟她。
而且因為這樣，他好幾次得了感冒，半夜發了高燒。高燒的話那還好，但是如果感冒，白絕對不敢接近天愛，他怕傳染。
這是他最難熬的幾天，每天只能這麽看著她靜靜地靠在墻上，卻不能照顧，從此他下了決心，不要生病！
即使生病也不能生那種能傳染的病。、
白漸漸開始對著仿佛睡著的天愛說話，一句一句，不管是今天見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他總是說那些高興的事，受傷的事一概不提，他偶爾也說他的，說著說著開始小聲地哭泣，但是他卻沒有悲傷，他知道有人在聽他的話，陪在他身邊，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沒有什麽比這更好的事情，雖然她不會回應。
所以往往講完抹抹眼淚又露出了笑容。
幾年很快就過去了，白很滿足現在的生活。雖然他的傷不斷地增加，減少，再增加，但是，總有個人在那邊的家等待著他。
他每一年共同的生日都有她陪伴著，每一天他都沒出門，整天陪在她身邊說著話。
他第二年就找了個木板，在上面開始刻東西，刻他現在幸福的生活，那裏，有他和她，拉著小手，永不分開。
上面大大的歪歪的生日快樂十分地鮮明，他每次都許願，每次都偷偷地和她拉勾勾，每年的願望也只有那一個。
木板掛在墻上，有了歲月的痕跡，卻不褪色。
白長大了不少，那幼稚的孩子已經開始有了棱角，眼中充滿了閃閃的光輝，那清秀的臉可愛得就如女孩子般，分不清性別。
如黑夜般的眼中充滿了溫柔和剛毅，這兩者的結合，讓他獨具了特殊的魅力。
他也才十一歲而已……
他現在的身手已經很敏捷了，因為長期要偷東西，所以他也苦練了一翻，成功率也一再地提高。
但是即使為了她而偷東西，他也太過善良，每次拿的也只有一些足夠他吃飽的食物，貴重的，他從不拿。
在那一帶，大家也都知道有這樣的一個孩子，從來只拿食物，並也沒有多大為難他，有的甚至還偷偷在家裏多放了點，算是可憐。
但是，就是有人偶然看到了這個孩子，覬覦上他的容貌和身手，想抓去賣錢，白只有一個人，怎耐躲得過那些精心策劃的黑手，況且，那些裏面還有一個霧之國的下忍。
兩天了……
兩天白沒有回來了。
“餓……”
天愛出聲，沒有人依偎在她身旁，沒有人對著她說話，沒有人為她梳頭，沒有人對她微笑，她突然感覺到了不自然。
“餓……”
她想到了那個溫度，沒有焦距的血色瞳孔象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怎麽也撥不開。
她張開了眼睛，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朝外走。
突然，哐啷，是一塊木板掉下來的聲音，
她遲疑地回頭，木訥地走到那木板面前，蹲下了身，手指在那粗糙的圖和字上徘徊。
白？
她？
生日……
她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
生日……
沒有人會記得她的生日的。
眼再朝上，
那一塊塊掛在墻上的木板，那上面刻的字是如此地用力，還帶著點點的血。
她看到了自己坐的地方，鋪滿了厚厚的毯子，一把梳子靜靜地躺在上面。
“和白永遠在一起……”
腦海中似乎有什麽在回蕩。
她僵住了，然後心開始跳動，一下一下，跳得那麽艱難。
眼中的血紅掙紮著，她捂住頭疼得想在地上打滾。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雪下滿了整個大地，
她順著那熟悉的味道一直走，然後奔跑。
有什麽，有什麽……
她走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地方。
雪中劃開了一條痕跡。
血在雪中蕩開美麗的花紋。
他就躺在那裏，一點一點的用手爬出一條血路。
他又用了那個力量，雖然自己被打得半死，但是，這次，他不後悔，那些人，他卻只殺了幾個，他們會不會追過來，會不會……
他用盡全部的力量回來，只因為他已經兩天沒回去了。
她是不是餓了？她是不是還在那裏？
她是不是會離開？
有人，在等他，他的手伸向了前面，仿佛她就在他眼前。
天愛顫抖著，不住地顫抖著，她只是這麽僵住不動，看著白爬到她面前。
他向她伸出了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回來了……”
瞬間！
仿佛有什麽破碎了，
啪啦，啪啦～
淚順著眼眶不停地滑落。
那躲在黑暗中的自己仿佛被照亮了一道明媚的光，如同雪一般潔白無暇的光。
眼中的霧完全地散去，
被她的淚水，他的執著。
天愛跌坐在了雪中，顫抖地摸上那孩子的臉，嘴唇抖動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她小聲地哭泣，
“對不起……”
“找到了！”幾點火把和幾個人的聲音由遠及近。
“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擁有血繼，該死，還讓他殺了我們幾個人！”
“沒關系，老大，這樣可以賣更多錢！”
“說得也是，哈哈……”
但是他們瞬間就笑不出來了，他們看到了一雙仿佛沒有感情的血色雙瞳。
紅色的強大的光芒閃爍著，狂風刮起，幾乎看不見所有。
“死吧！”冰冷的聲音。
少女抱起那混身是血的孩子，身後濺開了大片地血花。
雪一點一點地落下，紛紛揚揚。
“我們回家。”少女額頭貼著白的臉，淚落在他的臉上，溫溫的，很舒服，她對白露出了個溫柔的微笑，消失在了風雪中。
從此，再也不能放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漫漫的雪花一朵一朵地飄落，帶著晶瑩剃透的顏色。
地上，樹上，房頂上，到處都裹上了那永不融化的白，帶著襲人的寒氣。
這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這是仿佛一年四季都是寒冷冬天的雪之地。
天空染上了淡淡的紅，在雪的映照下如此地鮮明。一朵紅光如流星隕落般朝大地沖擊，卻在最後一秒如同羽毛一般輕盈地落在了雪中。
紅光與綠光交錯，那雪紛紛揚揚，一點一點地落在了那血紅的頭發上。
天愛就這麽躺在雪地中，仿佛睡著了般，臉色蒼白，神色痛苦，那額頭的火焰跳躍著破碎的溫度。
身體顫抖著，她漸漸地抱住自己，發出了低聲的呢喃，
“好冷……”
“好冷……”
黑夜中的白雪明亮得如同光。
一雙凍傷的小手顫抖地在垃圾堆裏掏著已經如同冰塊一樣僵硬的垃圾。
單薄的破爛的衣服，赤著的小腳也青青紫紫，黑色的頭發披到肩上，可愛的臉上卻有一雙似乎沒有焦距的瞳孔。
終於，他從裏面挖出了一個發黴了凍成硬塊的面包，他的眼沒有增加一點點的光輝，但是卻笑了，如此開心的笑，卻是看不到溫度。
“嗚～”
角落裏突然傳來一聲哀叫，他轉頭，然後一步一步走過去，那黑暗的地方，有一只斷了腿的小狗，它趴在地上，似乎快死了。
他雙手拿著面包，擡頭看著不斷落下的雪，然後再看著小狗，蹲下身，伸手輕輕摸了摸狗的頭，然後，將面包放在它的面前，盡管那是他今天唯一的收獲，今天他唯一的食物。
但是，他沒有猶豫。
“你也是一個人……”
他輕輕地笑，卻是笑得悲傷。
“一個人……”
“不被需要……”
雪還在下著，那火紅的顏色幾乎要被掩埋。
小小的腳步畫出了一條線，然後停止在這面前。
孩子遲疑地站在那。
他用手費力地推開那已經積成一堆的雪，露出了那血紅的顏色。
一瞬間，孩子睜大了眼，那雪中的紅色是那麽地耀眼，仿佛如同那一夜，恐懼彌漫上了他的眼，他跌坐在地上，久久不動。
“好冷……”低微的呢喃聲將他驚醒。
他一點一點地湊近，是一個人。
會死的，如果這樣下去。
小小的身體撐起了她，一步一步艱難地移動。
她的身上好香，她身上好溫暖……
他重重跌了好幾下，只因為沒有了力氣，他已經兩天沒吃過任何東西了。但是，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再撐起了少女，他感受到那味道，那遙不可及的溫度，但是，他沒有奢望，他只是單純地，單純地想救人而已。
好不容易將少女放到一處小小的避雪地，這是他找到的每天度過這寒冷冬夜的地方。
他沒有什麽溫暖的東西，只有身上那薄薄的衣服。他也不敢湊過去和那少女取暖，因為他知道他身上比她更冷，而且他很臟。
他蹲在少女面前，看了好久。
如此漂亮的人……
好象人偶。
他註意到了那幾乎要破碎的金色火焰，還有少女眼角邊微微的濕潤。他想伸手，但是又垂了下來。
他費力地站起身，膝蓋和手酎都烏青了，甚至有的磨出了血，這是因為他每次跌倒的時候總是刻意讓自己壓在最下，他不想那人受傷。
他走了一步，然後回頭，這只是一個夢，等她醒來，一切都會破碎的夢。
他再次擡頭看著灰灰的天空，曾經他也擁有過的，這個燙人的溫度。
扯開一個苦笑，他一步一個腳印地離開了。
睫毛顫動著，慢慢睜開的玫瑰紅的深邃的眼，略帶著迷茫的色彩。
然後看著那雪地上遙遠的黑色一點。
搖搖晃晃，我捂著額頭站了起來。
冷風吹過那紅裙，金色的火焰彌漫出了一點光輝，然後一點一點地包圍在了身體周圍。
為什麽，有種想哭的感覺呢。
仿佛心都要撕裂。
金色的光輝閃動著，也令我越來越覺得痛苦。
可是，似乎有一個孩子，一個人……
一步一步，我支撐地一步一步順著那腳印走過去。
仿佛遙遠得如同一個世紀。
艱難地呼吸著，周圍白茫茫地一片。
我看到了他，坐在橋邊，一個人，那麽孤單地。
仿佛被世界遺棄了一般。
身上都是傷痕。
是他，他將我搬到那裏的？
我感受到的那溫度，雖然冰冷，確是透露著溫柔的味道。
腳不自覺地走到那裏。
他擡頭，看著我，黑色的瞳孔沒有溫度，卻帶著驚異。
我們就這麽對視著，久久地。
突然，額頭的金色迸發，開始消失，瞳孔睜大，我半跌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記憶仿佛從指縫中漏了出來，摧殘著我的神智。
他驚慌地想靠過來。
大口地喘氣，我看著他，虛弱地一笑，朝他伸出了手，“一起走吧。”我仿佛看到了記憶中的誰。
“我們一起。”那記憶中的人也朝我伸出了手，那最寶貴的記憶，那最美好的一刻，沒有被丟棄的心，是充滿著如此地狂喜。
“我需要你……”淚順著臉頰落下，充滿了苦澀，但是，支持沒多久，一瞬間，我跌到了雪地上，暈了過去。
金色的印記徹底消散，光芒迸發，然後紅色的寶石閃爍，那脖子邊的花紋變換著顏色，最後沈澱了下來。
歸於了死寂。
孩子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那伸出的手，然後立刻反應過來，看著少女跌倒在地，他著急地沖了過去，將她扶起。
卻是可怕的沈默。
他沒聽錯嗎？
她說了，一起走。
可她不知道他，他是被詛咒的。
她說了，
她需要他。
可是她不知道他是怪物。
淚一滴一滴的落下，孩子的眼中的黑洞急劇地變化，充滿了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痛苦，他無聲地哭著。
被需要，被認可，他一直想，他一直在找，可是，他可以擁有嗎？
如果這只是個誤會，如果她一醒來就忘了說過的話，
那他怎麽辦？
白該怎麽辦？
他能期待嗎？
他好害怕，
從沒如此地害怕，
誰能告訴他。
真的有人需要他嗎？
需要他這個怪物，
需要這個殺死他親生父親的怪物，
水無月白……
黑暗，如此恐怖的黑暗。
突然，亮起了點點的光輝，是火焰，那個火焰，那明亮的溫度。
然後光芒一點一點地出現，照亮了每個角落。
一個人的面容一閃而過，然後我楞住了，更多的畫面不斷地浮現在眼前，塞滿了整個腦海，整個思緒，他是，
他是？
他是誰？
嘴唇顫抖著，
他是誰……
好，
麻倉好。
我自己用手了解掉的愛情。
為什麽？
我整個人都在顫抖。
為什麽我還在這裏，為什麽我還要記起，為什麽我沒有隨著這份愛情而死去！
好，
好，
好……
我的靈魂在不斷地吶喊，不斷地哭泣，
如果我就這樣永遠死了，那該多好……
帶著你的愛，
永遠，
就這樣，永遠地，
死去……
為什麽連這樣的願望也不肯為我實現？
淚水逸滿了眼眶，我不要！
那曾經的畫面充斥著腦海，那份愛情沒有隨著封印和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卻是更加地深刻和痛苦。
心一滴一滴地流著血。好痛，好痛……
我不想醒來了，
將自己埋在雙膝中，
顫抖著。
“好……”
讓我陪著你，就這樣陪著你，好不好。
永遠也不再醒來，永遠也不再離開。
就這樣……
墮入黑暗，
永遠在你身邊。
我笑了，笑得好開心。
沒有醒，沒有，已經過了兩天了，那少女卻一點醒的跡象都沒有。
他嚇呆了，卻發現她仍舊有呼吸，有溫度，仿佛只是睡著了。
他好擔心，他想去找醫生，確實沒有錢。
他只能將少女放在那個避雪的地方。
如果這樣下去，她會不會死？
如果沒有吃飯，如果沒有保暖的衣服，如果……
他恐懼地揪住心臟，不要！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整個世界！
白開始一家一家地去乞討，他不能再只揀垃圾堆裏的東西，這樣，不夠。
被人罵，被人打，被人驅趕，他不在乎，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難得的半個白白的饅頭。
他興沖沖地跑回去，少女靠在墻上，仿佛在等待著他，那嘴邊的笑容安詳又美麗。
滿足感，充斥著他小小的心。
他小心翼翼地將饅頭舉到少女面前，過了會才反應過來。在身上擦了擦手，撕下一小塊，湊到她的嘴邊。
沒有動，也不吃。
白著急了，他試了很多次，但是，少女就是不張開嘴，他都快哭了。
也許，她不喜歡吃這個。
白抹了抹眼淚，天已經很黑了，他看著那半個饅頭，已經僵硬得象石頭。他一點一點地啃著，沒有力氣，明天不能為她找食物，他必須堅強起來。
夜晚，雪停了，分外地冷。
他呆呆地看著她，小心地湊到離她很近的地方，拉著她的衣服，幸福地笑了，不要消失，就這麽陪著白，就這樣，不要讓白一個人，
好不好？
他在心裏默默地問著，默默地許願。
白又出去了，繼續找食物去。
當他回來的時候，臉上的傷有多了好幾個。
但是他很開心。
可是，他看到了，少女滑落在了地上，那小小的遮蔽的地方過狹窄，雪落滿了她半身。
他慌張得丟掉了手上的東西，著急地將她扶起來，一點一點地將雪拍幹凈。
看到她還是那個睡著了的樣子，溫度也依舊是那樣才把懸著的心放下。
他楞楞地看著這個地方。
太小了，
他再看了看少女。
這裏不夠隱蔽，隨時都有可能讓別人發現……
仿佛下了什麽決心。
他轉身跑進雪中。
天漸漸變暗，寒風呼嘯著。
好久，好久，雪中才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手臂上被什麽東西刮得流血，身上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身上好不容易痊愈了一點的傷上又添了新的青色和紫色。
他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看到她還坐在那裏才松了一口氣。
白興奮對著少女傻笑，他走了過去，慢慢地馱起她，咬著牙一步一步到朝雪中走去。
一步一步，他艱難地喘氣，汗落在雪中，騰起白煙。
小心地走過森林，因為地形崎嶇難走，而且很容易跌傷，所以那是鮮少人進去的地方。
顯然白的傷就是在這裏受的。
他很小心地扶著她踏著雪地。幾乎每走一步都要花一分鐘。但是仍舊是好幾次差點滑下去。
他的手抓住了尖銳的樹枝勾破了他的手掌，染滿了血，他疼得齜牙咧嘴，但是卻沒有喊痛過一聲。
終於，他背著少女到了森林裏的一座廢棄的木屋前，屋頂已經塌了一半，但是至少是個能避寒的地方。
這是以後的家了，
白高興地對著她笑了，
我們的家。
六十五章 歸屬
將天愛放在屋子裏的墻腳，白沒有停下來，他稍微將東西整理了一個，將那些灰塵吹掉，將雜物移開。
小小的身體移動著比他大一倍的木頭，顯得十分吃力，更何況他才受過傷。
終於，將事情都做完，他疲憊地靠著她最近的地方，滿足地看著她，聞著她的味道，忍著身上的痛，慢慢合上了眼，他好累，但是，好開心。
他終於又有一個家了！
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的家。
每天，白都穿梭在森林和村子附近，每次也都被樹刮得一塊一塊紅紅青青的。
他發現，少女什麽都不吃，但是似乎沒有事情，他嘗試著餵她一些水，很高興地發現她竟然喝了下去。
所以每天早上出去前和晚上回來他都會一點一點地餵她喝雪水。
並樂此不疲。
他怕她冷。
他從垃圾堆裏挖出了幾件破破爛爛的衣服，他在雪中揉了好久，掛在樹枝上用風吹幹，然後用小手使勁捂得有點熱了，才敢慢慢披到她的身上。
他挖到了一盒火柴，終於學會了怎麽升火，就興奮地到外頭去撿幹樹枝，撿了好久，來回了好幾次，才弄到了一定數量的，可以燒一晚的。
白迫不及待地將樹枝放到了離少女很近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生火，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終於在最後一枝的時候，火焰開始升騰，明亮地跳躍起來。印著白的笑容，特別耀眼。
溫度慢慢地回升，白察覺到了天愛似乎眼睛動了一下！
他緊張起來，走到她旁邊，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真的，真的動了！
他無措起來，看了看自己的破衣服，還有身上的傷，好難看，怎麽辦？好難看！
他突然害怕起來。
“好……”睜開的眼睛仿佛沒有焦距，只是呆呆地看著火焰。
“好溫暖……”
她伸出手，蕩起了笑容，仿佛絲毫沒有看到白。
白趕緊往火裏加了幾根樹枝。
“火焰，紅色……”輕聲的呢喃，她竟然慢慢地靠近那火堆，白緊緊地跟在一旁。
突然，少女朝那火焰撲了過去，手就要伸進火中。
“不要！”白驚叫一聲，馬上撲了過去，他用自己的身體蓋住了火焰，那溫度灼傷了他的肌膚，他失聲叫了起來。
手撲空了，火焰消失了，她的眼慢慢暗了下來。
“為什麽……”
她在顫抖，
“為什麽要撲滅它！那是我的火，我的好！”紅色的光芒閃爍著，強大的力量充斥著木屋，天愛憤怒了，白的身體重重地撞到了墻上。
他掉在地上，痛苦地縮成一團。
寂靜。
少女收斂了所有的光芒，慢慢地蹲到地上，呆楞地看著那灰燼，啪啦，啪啦……
眼淚不停地掉落，“為什麽……”
她哭了，好傷心。
白慢慢地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嘴角還流著血，但是他卻一步一步地爬過來。
“對不起，”他睜著大大的眼，帶著恐懼。
“是白不對，不要討厭白好不好！”他顫抖著，對著少女。“我不該把火撲滅的，可是……”
但是天愛沒有理她，她只是看著火焰，然後不斷地流著眼淚。
“對不起……”
“不要討厭我……”
白哭了，顫抖得哭了。
好傷心，好害怕。
“我餓了。”天愛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哭泣，她直直地望著面前的孩子，“我餓了。”
白楞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是。”抹了眼淚，他忍著痛想去角落裏拿今天撿到的面包。
但是，突如起來的玫瑰香味讓他驚慌了，他發現他被抱住了，被抱在那溫暖的懷中。
還沒等他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我餓了。”天愛血紅的雙瞳發亮，然後嘴角彎了起來。張開嘴，那尖銳的壓對著白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刺痛！
只是一瞬間，但是隨及而來是血液流失的冰冷還有些微的快感。
白僵住了，但是他沒掙紮。
原來她需要的食物，是這個……
他的眉眼漸漸溫柔了下來，然後他慢慢地也抱住了天愛。
失去血讓他幾乎暈厥，但天愛卻連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沒關系，只要你需要，把白的生命也拿過去吧……”白虛弱地笑了，眼睛亮亮的，很幸福。
天愛突然停止了，血液順著她嘴角落下，她楞楞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孩子好久，然後又暈了過去。
等到白醒來，已經過了兩天。
他虛弱地看著好似象以前一樣睡著的少女。
爬起來替她慢慢擦幹嘴角的鮮血。
然後艱難地將她扶到了那個墻角。
他以驚人的毅力支撐著走出了木屋，跑出了森林，想辦法去弄了點吃的，足足在屋裏呆了十天傷才幾乎好了一半。
他不敢再點火，也是因為找不到火柴了。
但是，每隔三天，他就會主動去給天愛吸血，他知道她需要食物。他能幫到她！
每次天愛都吸得他快暈厥，但是他每次都很高興，這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因為這是唯一的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呆在她的懷裏，聞著她的香味，感受到她的溫度。
他也更費力地去找東西吃，如果自己再健康一點，那麽天愛也可以吸得滿足一點，他一點都不在乎成為她的食物。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白也長大了一點，稀少的食物讓他長得很瘦弱，但是他變得更加敏捷了，因為每天都要穿過樹林，這是鍛煉出來。
他抱著好不容易弄來的一張完整的只有些許補丁的小毯子歡快地跑向屋子。
“我回來了。”
每次，他回來之前，總是要這麽說，他知道沒人會回應，但是他還是很高興，因為總是有一個人靠在那邊等著他，仿佛會這樣永遠地等待下去。
他不要回應，他只需要她就夠了。
但是。
他的毯子掉到了地上。
沒有，
那個角落裏，沒有。
她呢！
她不在！
白心一下子慌了，恐懼了，害怕了，他屋子裏，一遍一遍地找，不在！
他不相信，他想喊她，但是不知道怎麽喊。
他在雪中奔跑著，在森林中奔跑著。
“你在哪裏？”他大叫著，恐慌！極度地恐慌。
他不停地跑，不停地找，他甚至跑道第一次遇見她的地方，那個橋邊，她叫他跟她一起走的地方。
哪裏都沒有！
他的心仿佛空了，被掏空了，空蕩蕩的。
他回到了木屋，走到了森林裏，看著白茫茫的大雪，他開始顫抖，不住地顫抖，如此地無助。
他哭了，大聲地哭了，哭得那麽害怕，那麽委屈。
“不要丟下我……”
“不要丟下白……”
“求求你了……”
哭聲蕩在了空中，久久不散。
“火……”
一聲微弱的聲音讓白突然頓住。
他猛地順著聲音的方向奔跑過去，跌了一下，也顧不得疼，馬上爬起來。
他看到了，看到她站在一棵樹旁，接著那落下的雪花，靜靜地看著天空。
狂喜！
白猛地撲到她身上，緊緊地抱住她，好象害怕她會突然不見。
他的身體仍舊在顫抖，停不下來，一點都停不下來的，還有他的淚。
他著急地拉開他的肩膀上的衣服，然後湊近天愛。
天愛仿佛感受到什麽，但她只是緩緩滴下頭，慢慢地張開嘴。
那種疼痛，那種血液流失的感覺，仿佛讓白安心了一點，他抱住天愛，笑了，帶著淚。
永遠也不要離開白，永遠也不要……
白只有你了……
我為你而活著，
為你而存在，
你叫我去做什麽我都願意，
但是，
就是不要拋棄我。
你是我的整個世界！
吸完血的天愛又暈了過去，白將她扶回木屋中，就這麽看著她看了一夜。
連續一個月，他都在做同一個噩夢，夢中，那白茫茫的雪中，空蕩蕩的木屋中，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他怎麽喊，怎麽叫，那個少女就是一點也不出現。
他將毛毯蓋在了天愛身上，他現在睡覺前都要握著她的手，才感覺到安心。
他知道他這樣下去不行，他要長大，他要變得更強，他怕有一天會突然來了別人，會搶走他的依靠。
只靠乞討和撿東西滿足不了他的需求，他只好開始嘗試去偷。被抓到了很多次，也被毒打了很多次。
但是他沒有因此而放棄。
他開始自己摸索練習最令自己厭惡的血繼，但是因為不得法門，沒什麽成果。
最慘的一次，白被打得幾乎斷了腿，他卻用爬的，一點一點地爬回去。
忍著疼痛，他仍舊是讓天愛吸了血，當夜就發起了高燒。
他緊握著天愛的手一瞬間仿佛覺得自己會死。
不能死……
他掙紮著，
她需要他。
是的，她需要他。
僅僅一個如此單純的理由，就讓他度過了那最艱難的一夜。
雪依舊下著。
但是，
這天，白沒有出去。
他整天陪在天愛身邊。
他拿著木枝，對著地上開始一點一點地畫畫。
有個天愛，還有小小的他，圖歪歪扭扭，很不好看，他將兩個人圈起來。
對著一旁睡著的天愛傻傻的笑。
一年了，一年了……
一年前見到她，一年後，我還在她身邊，真好。
我們相遇的日子，就是白人生開始的日子。
白看著天愛，然後在圖上面寫了幾個字。
“她和白生日快樂！”
“白要和她一起永不分開！”
他小心地拉住天愛的手打了個小勾勾。
我們約定了。
他笑得很幸福。
他找到了一把破舊的梳子，洗得幹幹凈凈，把自己的手也擦得沒有半點臟的東西，然後小心翼翼地替她梳頭，一次又一次，那柔順的紅發散發著香味，他幾乎帶著虔誠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少女。
他很高興，他又找到一件他可以做的事情，真好！
所以每天早上起來替天愛梳頭，又成了他的習慣。
每次回來，不管是受傷了，染上了血了，他總是先把自己打理好，洗幹凈才敢到她身邊慢慢依偎著她，即使是受傷了，冬天也仍舊在雪水中將身上的灰塵洗掉，他不想弄臟她。
而且因為這樣，他好幾次得了感冒，半夜發了高燒。高燒的話那還好，但是如果感冒，白絕對不敢接近天愛，他怕傳染。
這是他最難熬的幾天，每天只能這麽看著她靜靜地靠在墻上，卻不能照顧，從此他下了決心，不要生病！
即使生病也不能生那種能傳染的病。、
白漸漸開始對著仿佛睡著的天愛說話，一句一句，不管是今天見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他總是說那些高興的事，受傷的事一概不提，他偶爾也說他的，說著說著開始小聲地哭泣，但是他卻沒有悲傷，他知道有人在聽他的話，陪在他身邊，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沒有什麽比這更好的事情，雖然她不會回應。
所以往往講完抹抹眼淚又露出了笑容。
幾年很快就過去了，白很滿足現在的生活。雖然他的傷不斷地增加，減少，再增加，但是，總有個人在那邊的家等待著他。
他每一年共同的生日都有她陪伴著，每一天他都沒出門，整天陪在她身邊說著話。
他第二年就找了個木板，在上面開始刻東西，刻他現在幸福的生活，那裏，有他和她，拉著小手，永不分開。
上面大大的歪歪的生日快樂十分地鮮明，他每次都許願，每次都偷偷地和她拉勾勾，每年的願望也只有那一個。
木板掛在墻上，有了歲月的痕跡，卻不褪色。
白長大了不少，那幼稚的孩子已經開始有了棱角，眼中充滿了閃閃的光輝，那清秀的臉可愛得就如女孩子般，分不清性別。
如黑夜般的眼中充滿了溫柔和剛毅，這兩者的結合，讓他獨具了特殊的魅力。
他也才十一歲而已……
他現在的身手已經很敏捷了，因為長期要偷東西，所以他也苦練了一翻，成功率也一再地提高。
但是即使為了她而偷東西，他也太過善良，每次拿的也只有一些足夠他吃飽的食物，貴重的，他從不拿。
在那一帶，大家也都知道有這樣的一個孩子，從來只拿食物，並也沒有多大為難他，有的甚至還偷偷在家裏多放了點，算是可憐。
但是，就是有人偶然看到了這個孩子，覬覦上他的容貌和身手，想抓去賣錢，白只有一個人，怎耐躲得過那些精心策劃的黑手，況且，那些裏面還有一個霧之國的下忍。
兩天了……
兩天白沒有回來了。
“餓……”
天愛出聲，沒有人依偎在她身旁，沒有人對著她說話，沒有人為她梳頭，沒有人對她微笑，她突然感覺到了不自然。
“餓……”
她想到了那個溫度，沒有焦距的血色瞳孔象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怎麽也撥不開。
她張開了眼睛，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朝外走。
突然，哐啷，是一塊木板掉下來的聲音，
她遲疑地回頭，木訥地走到那木板面前，蹲下了身，手指在那粗糙的圖和字上徘徊。
白？
她？
生日……
她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
生日……
沒有人會記得她的生日的。
眼再朝上，
那一塊塊掛在墻上的木板，那上面刻的字是如此地用力，還帶著點點的血。
她看到了自己坐的地方，鋪滿了厚厚的毯子，一把梳子靜靜地躺在上面。
“和白永遠在一起……”
腦海中似乎有什麽在回蕩。
她僵住了，然後心開始跳動，一下一下，跳得那麽艱難。
眼中的血紅掙紮著，她捂住頭疼得想在地上打滾。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雪下滿了整個大地，
她順著那熟悉的味道一直走，然後奔跑。
有什麽，有什麽……
她走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地方。
雪中劃開了一條痕跡。
血在雪中蕩開美麗的花紋。
他就躺在那裏，一點一點的用手爬出一條血路。
他又用了那個力量，雖然自己被打得半死，但是，這次，他不後悔，那些人，他卻只殺了幾個，他們會不會追過來，會不會……
他用盡全部的力量回來，只因為他已經兩天沒回去了。
她是不是餓了？她是不是還在那裏？
她是不是會離開？
有人，在等他，他的手伸向了前面，仿佛她就在他眼前。
天愛顫抖著，不住地顫抖著，她只是這麽僵住不動，看著白爬到她面前。
他向她伸出了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回來了……”
瞬間！
仿佛有什麽破碎了，
啪啦，啪啦～
淚順著眼眶不停地滑落。
那躲在黑暗中的自己仿佛被照亮了一道明媚的光，如同雪一般潔白無暇的光。
眼中的霧完全地散去，
被她的淚水，他的執著。
天愛跌坐在了雪中，顫抖地摸上那孩子的臉，嘴唇抖動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她小聲地哭泣，
“對不起……”
“找到了！”幾點火把和幾個人的聲音由遠及近。
“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擁有血繼，該死，還讓他殺了我們幾個人！”
“沒關系，老大，這樣可以賣更多錢！”
“說得也是，哈哈……”
但是他們瞬間就笑不出來了，他們看到了一雙仿佛沒有感情的血色雙瞳。
紅色的強大的光芒閃爍著，狂風刮起，幾乎看不見所有。
“死吧！”冰冷的聲音。
少女抱起那混身是血的孩子，身後濺開了大片地血花。
雪一點一點地落下，紛紛揚揚。
“我們回家。”少女額頭貼著白的臉，淚落在他的臉上，溫溫的，很舒服，她對白露出了個溫柔的微笑，消失在了風雪中。
從此，再也不能放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